十七年前,当我们的班主任走进教室,告诉我们要放假回家的时候,我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后面的两节课也不用上了。当我们一群孩子问什么时候开学时,老师无奈又有几分兴奋地说:“最少要一两个月吧,但是以目前情况来看,很大概率要一年半载的。”现在我特想回去看一看当时年幼无知的一群小学生的脸上是否憋住了内心的狂喜。不过在我的记忆中倒是没不记得那一刻有什么喜悦,因为有些喜悦是需要一定的期待的,比如说盼望了一学期,然后放一个漫长的暑假,早早盘算好假期去找谁玩什么,像这种突如其来的假期,我们是没做好这种准备的。很显然我的老师们也没有做好准备,匆匆布置了每天的学习任务就让我们回家了。我记得英语就是每两天学习一篇课文并完成一定的作业,如果是在学校里的话,我们要在老师授课讲解以及完成作业之外,背单词,上课听写,背课本中的情景对话,上课到讲台前展示。最难以替代的还有班上的女同学们,有那种大大咧咧的女汉子型的,也有那种腼腆得不敢和男孩子说一句话的,还有那种被大家嘲弄的可怜虫,她们都可爱极了。这一切生动形象的场景都让我们非常快乐。可转眼间这些都不能维持了。
之后的日子便是每天中午过后在街上和朋友们打牌,这项从大人身上学来的手艺正在我的手上变得炉火纯青,从记牌到出牌的动作表情都学得有模有样,“管上”、“拍死”、“管不起”,时而兴奋地喊叫,时而又失落地叹息,整个气氛能渲染半条街。可是平淡快乐的日子总会过去的,就像当时那场波及全国的疫情,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那天我们学校的许老师骑着她那辆掉了漆的墨绿色旧款女式自行车,从街头看见我就喊了我的名字,正沉迷于牌局的我压根儿就没听见,一直到她骑车停在了我的身后,我才吓了一激灵。是谁告了我的密每天不学习吗?为什么来突击检查我?这大街上打牌的事儿要是传到学校里,传到我的班主任耳朵里,我怕不是惨了!可许老师没说这码事儿,只是颇有些高兴地对我说:“快通知你们班同学明天去上学!”说完便骑上她的自行车扬长而去。我长出一口气,打牌这么严重的事情居然就这样翻了过去,可一转头我又慌了起来。此时已经放了11天的假,可我的作业还一丁点都没做,怕是书包都没打开过,说好的一年半载呢?
我着实不太喜欢许老师,一方面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教过我,但却总是给我一些虚伪的夸赞,不论我怎么解释,在我家人的印象中都以为她是我的任课老师;另一方面,我听说许老师要求严格,脾气火爆,经常体罚学生,这样的老师我是唯恐避之不及的。虽然她对我总是笑眯眯的,但每次见她我都是提心吊胆的,以防她露出真面目。总之我对她的印象不佳。直至我成年以后,听闻了她和我们杨校长之间的苟且事迹后,才印证了我的一切厌恶。
许老师的造访中断了我的假期,也令我的打牌生涯毁于一旦。第二天去学校的我慌慌张张、小心翼翼,以往寒暑假作业我都是在放假前写一部分,到了开学头一两天时再飞速完成一部分,选择、填空就口算,大题就写个得数,语文最让我头疼,要知道我写字极慢,英语作文也是我舍弃的对象,但是那些占的篇幅并不多,这样下来我的作业本翻开后看起来是满满当当的,就好像都写了一样。不过当时的我有一点倒是很值得夸奖,没把握的题、不是自己算的题从来不写,也就是我从来都不蒙,当意识到这是个优点时,我已经不知不觉将它丢掉了。许老师通知我上学时已经是当天下午快四点钟了,完全没有了突击作业的时间,我干脆心一横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尽管内心很慌张、很愧疚,但看到周围好几个小伙伴都跟我是一样的情况时,我也就放心了。不能跟好学生在一队,起码我可以跟差学生在一队,有队伍就不孤单,要知道这样的事情对于调皮的我来讲也不是头一遭了。出乎意料的是,老师完全没有在意作业的事,愿意交就交,不愿意交就算了。看到老师如此宽宏大量,我是真的愿意交,可是我也真的是一点都没写。
后来的一切又恢复了原状,老师们按原有的教学计划仍然完成了教学任务,我期待的暑假也照常来了,一直到长大以后我才知道当初经历了一场多么惊心动魄的浩劫。十七年后,大家都觉得一切正在重演,甚至可能会更糟糕,截至目前国内的疫情基本控制,但是国外情况不容乐观。我再次身处时代当中,希望多一些平静,少一些怨恨,前一段时间在陪伴家人,后一半时间在独处。窗外杨柳抽芽、草长莺飞,四季仍在变换,地球照常运转,我研究了多年的玛雅世界末日没能毁掉任何东西,这次我想地球应该也不会爆炸。
保持一份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